卡尔维诺的《牲畜林》情节很简单:大扫荡期间,朱阿的母牛被德国兵牵走,朱阿赶回去营救。在营救的过程中,母牛把德国兵引入牲畜林中。朱阿屡次举枪射击德国兵,但屡遭阻拦。最后,朱阿终于开枪。德国兵滚下山崖,朱阿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贫穷的老太太也受到人们的资助,结尾皆大欢喜。这样的一篇描写战争的小说,看不到硝烟弥漫,看不到恐惧紧张,看不到满目疮痍。乍一看,这是一篇有些奇怪的小说。
文中的主人公朱阿其貌不扬,本领低下(枪法蹩脚),嗜酒成性,腼腆胆小,勤劳善良。从人物形象可以看出,一个小丑模样的,本领低下,甚至自身缺点也较多的人,轻松地就成为了英雄。从情节可以看出,没有激烈的场面,甚至不需要子弹射中敌人。战斗就结束了。这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为什么战斗会变得轻松,是因为它发生在牲畜林;一个平庸的人会轻松成为英雄,也是因为牲畜林成为了英雄的用武之地。为什么牲畜林使两者变得轻松了呢?这是由牲畜林本身的特点决定的。
从文本的第一二段我们可以看到,牲畜林中动物繁多,各种动物自得其乐,它热闹的富有生机的。牲畜林中的人们,他们使这里成为富有爱(善良)的,和谐、欢乐、自由的所在。
正是因为富有生机,各种动物(除了那只作者描写的人们再也不可能见到比它更瘦更老的鸡以外)纷纷出现,诱使德国兵放下鲜活的生命,或者从德国兵手中逃走,从而把德国兵一步一步引入死亡的境地。牲畜林使反侵略战争变得轻松。
正是因为有了爱,牲畜林中的人们不让朱阿开枪,善良的朱阿也不想开枪。朱阿不开枪,不但保护了林子中的各种生命,而且也保护了自己,最终让凶恶的侵略者和凶恶的野猫同归于尽,以恶制恶,善良的人连手都没有弄脏一下。牲畜林使一个平凡至极的人轻松成为英雄。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牲畜林的存在。
作者在这里说明一个道理:只要有爱,只要有生机,即使是令人恐怖的战争,对付它也很简单轻松;只要有爱,只要有生机,一个自身能力很差的人,即使是像朱阿一样,在战胜邪恶的过程中,一样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总之,只要有爱,只要有生机,一切都很简单轻松,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有希望。
这里的生机(可理解为健康的肌体),这里的爱(可理解为健康的心灵),正是战胜邪恶,战胜法西斯的希望和力量所在。作者宣扬的是一种乐观的精神。这正是小说的主旨。
小说的情节在牲畜林中开端、发展直到高潮和结局;人物形象在牲畜林中活灵活现地呈现;小说的主旨在牲畜林里被揭示出来。牲畜林是一个绝妙的容器。
卡尔维诺在他的著名文学理论著作《美国讲稿》说道:“我的写作方法一直涉及减少沉重。……文学是一种存在的功能,追求轻松是对生活沉重感的反应。”
在卡尔维诺看来,文学不是对现实的简单再现,而应该是轻灵、智慧地反映生活。
生活已经很沉重,人生本已很残酷。虽然严肃地反映现实的作品,会引起人们思想的共鸣,甚至震撼。但同样的,那些弱化现实,寄寓了理想情怀的作品一样广受人们青睐。因为在这样一个桃花源世界里,人们往往能找到心灵的慰藉,甚至是归宿。
作家林清玄讲过一个关于自己的写作故事。他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他的母亲问他,是在写辛酸的故事呢,还是在写趣味的故事。林清玄回答说,我辛酸的写一点,趣味的也写一点。他的母亲听了后说:“辛酸的少写一点,趣味的多写一点。人家要来读你的文章,是希望在你的文章里面,得到启发,得到安慰,得到智慧。而不是说读了你的文章以后,立刻跑到窗口跳下去。那这个文章就没有意义。”
化重为轻,变苦为甜,使现实的无奈变成理想中的可能,使现实里的失意变成理想中的诗意。 卡尔维诺是这么认为的,一个朴实的母亲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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