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说主题从此清明起来
如何探讨小说的主题?前人之述备矣,自是毋庸赘言。但一直以来,学生往往凭的是感知和颖悟,确切地说是读完后的第一感觉,是脑际轻鸢剪掠般的一闪,是若有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残存模糊的印象,是某一种东西突然攫住自己心灵后的片面、先入为主的理解。
殊不知,小说主题的探讨也是有法可循的。按照一定的思维方法,条分缕析,循序渐进,是可以探幽发微,深入堂奥准确把握小说主题的。让主题探究从感性回归理性,让主题不再虚空飘渺,从此变得愈益清明,深刻,丰富。
人物,思想静默的雕塑
“形象大于思想”。小说的主题一般不是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而是寄寓在“典型环境下的典型人物形象”(恩格斯语)上的。传统意义上的小说,没有人物,主题就无法附丽,因此,可以说人物是思想静默的雕塑。因此,探讨主题就必须从小说塑造的典型人物形象入手,思考人物精神体现出来的价值取向,分析人物性格、遭遇乃至命运透出的社会现实和折射出来的历史、文化内涵和民族性格、心理意蕴。这听起来很空洞抽象,像是“贴标签”,其实不妨具体理解为:人物形象身上体现了怎样一种精神?揭示了怎样的人性?人物遭遇、命运背后的根源是什么,尤其是社会根源?反映了主人公或所代表的群体怎样的生存状态或心理?
如《剃刀侠》,如果从“人物形象身上体现了怎样的精神”入手,小说的主题很自然地概括为“歌颂了嫉恶如仇、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的侠义精神”。“夫夷以近,则游者众”,这一点大多数学生都能概括;“险以远,则至者少”,如果换一个角度,如果从“蕴含的民族心理”这点切入,则有“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小说的主题很自然地理解为:寄托了民众希望伸张正义、惩恶扬善的美好而朴素的愿望。这种朴素的心理由来已久,现实生活中,正义得不到伸张,人们无路可走时,往往幻想借助一种“超人”的力量,要么是这种侠义之士,要么借助鬼神的力量。惟其如此,古代文学作品中层不出穷的浪漫主义结尾(如《孔雀东南飞》),“天道无私,常与善人”的大团圆喜剧,“善恶终有报”的因果报应,蔚为壮观的武侠小说,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阿Q正传》,可以从“人物的生存状态和心理”切入,小说通过阿Q虚妄可耻的精神胜利法,揭露并批判了这种国民劣根性——即国民性格、心理上的痼疾,以引起疗救的注意。如《太阳老人少女》的老人,他眼中的世界的黑暗的,但他的内心世界是炽烈光明的,在准确把握老人这一人物形象的前提下,从“揭示人性中的真善美”入手,小说的主题不难理解。小说中的老人,宛如世界名画《父亲》中的老人,平凡、艰辛、隐忍的一生,如秋叶般静美、肃穆的晚境,坚强、宁静、恬淡、平和的心境,朴素而让人肃然起敬的生命形式,或许这才是生命的常态,才是美的真谛。作者笔下对这种的美的意蕴的感悟,有一种普适性,容易激起共鸣。
情节如运行的列车,每站风景各异
小说主题的呈现和情节运行有着密切关系。列车呼啸前行,停靠点不同,每站的风景各异。小说也是如此,情节运行到哪一个“节点”,小说主题相应地会发生变化。如《丹柯》,如果小说运行到丹科带领族人走出黑暗森林,适彼乐土,那么主题一览无余:无非是围绕母题“英雄”,歌颂为民众谋福祉、舍我其谁、勇于献身的英雄主义精神,卑之无甚高论;如果情节运行到面对族人的责难和犹疑,丹科掏出自己勇敢的心,高擎着照亮前方的火炬,然后倒下这一“节点”,那么小说主题变得丰富、深刻起来,则是“先驱者的悲哀”和“先觉者的孤独”,和《药》中夏瑜的遭遇如出一辙;情节的列车并未在此停靠,而是继续运行,在“燃烧的心被踏灭,化为草原上的火星”处结束,“其进愈深,而其见愈奇”,小说的主题愈见深刻了,除上述主题外,也有“英雄主义”的回归。
又如《药》,夏瑜被杀,小栓不治身亡,两个家庭在上坟时相遇,明暗线交汇,民众的愚昧和革命者的而悲哀,殊途同归,共同指向“华夏——中华民族的悲剧这一”忧愤深广、沉重的主题。但小说情节运行并未结束,而是继续运行,运行到“花环”这一节点,小说的呈现出一抹“亮色”,很显然寄托了“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的深意,作者坚信微茫的血色,会激励后来者愤然前行,死难者并不孤单。更为奇绝的是,情节的列车继续运行,停留在“乌鸦箭一样飞走了”处结束,这是最残忍的一笔,也是作者最得意的一笔,饱受丧子之痛可怜的夏四奶奶仅有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乌鸦最终也没有飞上坟顶,而是箭一样飞走了。这一结尾,宣告了一切愚昧、幻想的的破灭,也寄寓了了深深的悲哀。因此,把握小说的主题,必须注意小说情节运行的节点。
渺渺兮予怀,常见于眉宇
不少小说的标题,微言大义,往往有暗示主题的作用。只要细细品味标题,往往可以窥见主题的蛛丝马迹和作者的创作深意。如《药》,浅层含义,无非是人血馒头——迷信中认为可知痨病的偏方;深层次的含义,则是作者希望寻找一剂疗救国民愚弱灵魂的良药。《装在套子里的人》,也有揭示主题的作用,套子即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害怕新事物,拒绝社会变革的思想。《活着》,一看这个标题,便会陷入沉思,究竟为什么活着?引发我们对生命的思考。小说中,作者对传统的生命意义和价值取向进行了解构:通常一提到为什么而活着,大家总是不约而同地说道,小而言之,为实现某种人生价值而活,大而言之,为国家民族而活,总之,都是为活着本身之外的东西而活,而小说中旨在揭示,就是为活着而活着,活着之外再无意义。福贵的一生,虽然充满了生命的韧性,但绝不是个“硬汉”形象,也不能简单理解为始终热爱生命,热爱生活。
笔含春秋,一不小心就漏了马脚,
小说的作者或热情奔放,或内敛含蓄,但在叙述时往往是冷峻沉静的,不动神色的。但有些小说的语言也往往会笔含春秋,字里行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作者的感情倾向和某种价值判断,甚至禁不住内心喷薄炽烈的情感,从幕后走到前台,禁不住大喊大叫、发议论了。
如莫泊桑《项链》中这一段:
“倘若当时没有失掉那件首饰,她现在会走到什么样的境界?谁知道?谁知道?人生真是古怪,真是变化无常啊。无论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点点小事。
很显然,这段文字相当于画外音的形式,流露出作者的价值判断,因此小说主题之一不妨理解为:对命运无常而又无法把握的唏嘘感慨。高考阅读《活着》,普遍认为是对福贵隐忍、顽强一生的同情,小说的主题是沉重异常的,但我们看看最后一段: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细心的我们会发现:这一段的笔调沉静但不沉重,福贵沐浴在黄昏的霞光下,安详宁静,静美静穆,正如霞光的消隐一样,渐渐走向生命的黄昏,小说结尾呈现出温暖的色调。很显然,作者笔下福贵的一生,并不是是可悲可怜的,并非卑微、隐忍、苟活的一生,或许作者觉得,这才是生命的本真形态,面对苦难,唯有忍受,才是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没有浪漫色彩的悲剧才是最真实的悲剧,没有英雄色彩的勇气才是最真实的勇气。小说仅仅是揭示了人类的生存现状:苦难是常态,不必逃避,也不奢谈扼住命运的咽喉,积极抗争,唯有任命般地而又不绝望地承受。
又如《科尔尼耶老板的秘密》,对于日渐废弃的老磨坊,作者流露出的情感复杂的,既有个人情感上的莫明的感伤和怀旧,又有对于时代变迁、世殊事异的通透和达观,古老生产生活方式的没落消亡,而身处其中并赖以生计的人们难以割舍的怀旧情结,和随之而来的阵痛。
针砭时弊,洞烛世相
不少小说,尤其是当代的微型小说,往往截取生活的横断面,贴近真实生活、反映社会现实,针砭时弊,洞烛世相,入木三分。《太阳老人少女》,如果从老人的境遇看,尤其是家庭生活的描写,则可以概括出“亲情的冷漠”这一主题。最近阅读的《未婚妻》,同学们深入思考后发现了一处不易觉察的对比:初次相见的农民夫妇对我的热情、关爱与身边人的冷漠、缺乏温情构成对比,即“熟悉的陌生人”和“陌生的熟悉人”之间的对比,反映出人情冷漠的社会现实,渴望人间温情等主题。《剃刀侠》的环境描写,主要是社会环境,不仅真实再现了社会生活、民俗的画卷,也透出当时的社会现实:人们匍匐在皇权、威权、强权之下,惟其如此,剃刀侠的不畏强暴更显得难能可贵。
心灵鸡汤,智慧背囊
有些小说类似于寓言故事,因此探讨主题,不妨这样切入:小说揭示了怎样的哲理?对于人生有什么启迪?如联考小说《走出城堡》,学生意识到和《炼金术师》一样,是一篇以思想目的的小说,进而展开了热烈深入的讨论:
学生甲:我觉得小说揭示了一种深切普遍的人生体验和感受,与“向之所欣,俯仰之间,以为陈迹”(《兰亭集序》)不约而同,若合一契。忽然有一天,我们回首走过的路,看到那些歪歪斜斜凌乱的脚印,觉得竟然是那么可笑。我们怅然发现,过去我们梦寐以求并苦苦追求的理想大厦,顷刻间轰然坍塌。在经历短暂的惶惑和阵痛之后,随之走向平和宁静。这不是无奈的屈从,而是参透顿悟后的成熟理智,“神明自得,圣心备焉”。当人脱胎换骨达到一个更高境界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些五彩斑斓的东西忽然变得庸俗不堪,从而毅然决然地同过去告别,转身,走向新生。然而我们不必为成长的代价而心怀沉重,人生之路上的这些弯路是必须的,没有这一切,我们就无法长大成熟。
学生乙:小说的“门”和“关门”有着深刻的寓意,主人公没能走出城堡,却在精神上走出了“城堡”——世俗欲念的牢笼,往前一步是世俗的深渊,往后一步是精神的天堂,诀别尘世间的幸福,追求更为高雅的精神上的圣洁,一念之间,光明闪现。小说宛然一个充满禅意的故事,经过长期的修炼内省,忽然大彻大悟,作别昔日的名利浮想,走向把内心的澄澈清明,人就成了神。
学生丙:小说中的老人是一个智慧老人,他似乎先知先觉,能预知未来。其实他更像上帝,温情而冷静地俯视苦难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读完全文,才恍然大悟,他的现身说法,其实早已道破天机。他的劝导,像是可怕而不无应验的魔咒和谶语,像是是一个残忍而不可抗拒的预言,揭示了冥冥之中的一种宿命。因此小说揭示了人在命运面前即使百般抗争也无能为力的渺茫与悲哀。
学生丁:有的同学,思维奇谲,提出了新的观点:姆赛利东何尝不是新的智慧老人,新的上帝?如果故事有续集的话,他将是下一个智慧老人,继续讲着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上帝也是人,但并非人人能成为上帝。只有那些有着坚韧不拔之志,有着异乎常人毅力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上帝。姆赛利东从初对财富的无法释怀到虔诚执着的修炼,最终获得内心的超脱和安宁。
又如《送你一轮明月》,小说讲述了禅师宽容小偷的故事,小说的主题解读可以为:宽容的力量,宽容可以感化人,使人向善;也可以从劝世艺术的角度入手,也可以从明月这一意象入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轮皎皎明月,有时可能会蒙尘,但人的良知、善念总会自我复苏与觉醒,小说宛如沐浴在禅意的圣光之中,有醍醐灌醒之效,宛如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心灵鸡汤和智慧背囊。
201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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